为了避免误解,我在此对上一章引出的两点作一些注释。

  (1)一位明智的评论家写信问我:如果上帝想要的是儿子、而不是「玩具兵」,祂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生出许多儿子,而是先造出玩具兵,然后再通过如此艰难痛苦的过程,让它们获得生命?这个问题的一部分答案相当简单,另一部分可能超出了人类的所有知识。简单的部分是这样的。如果人类在若干世纪之前没有背离上帝,那么从一个受造物变成一个儿子的过程就不会困难或痛苦。他们之所以能够背离,是因为祂给了他们自由意志;祂给了他们自由意志,是因为一个纯粹自动机的世界永远不会爱,因此也永远无法知道无限的幸福。困难的部分是这样的。所有的基督徒都同意,在最完整和原始的意义上,只有一个「上帝的儿子」。如果我们坚持要问「但会不会本来可以很多?」,就会发现自己陷入深水区。把「本来可以」这几个字用在上帝身上,有意义吗?你可以说某个有限的事物「本来可以」与现在不同。因为如果另一个事物不同,它就会不同;而如果第三个事物不同,那么另一个事物也会不同;依次类推。比如,如果印刷商使用红色油墨,这页纸上的字就是红的;如果他使用红色油墨,是因为得到出版社的指示;依次类推。但是,当你谈论上帝的时候——也就是谈论关于所有其他事实所依赖的、不可简化的事实——问它是否本来可以是另一副样子,是荒谬的。它就是它的所是,一切事情都到此为止。但除此之外,我发现,父从永恒之中生出许多儿子的想法,本身就很困难。为了成为「许多」,他们必须以某种方式彼此不同。两个便士的形状相同,为什么它们是两个呢?因为占据了不同的空间,包含了不同的原子。换句话说,为了将它们看作不同,我们必须引进空间和物质;实际上,我们不得不引进「自然」、或者被造的宇宙。我不必引进空间或物质,就可以理解父与子之间的区别,因为一个生、一个受生;父与子的关系,不同于子与父的关系。但是,如果有几个儿子,他们都以同样的方式彼此相联、并与父相联,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呢?当然,你一开始不会注意到这个困难,以为几个「儿子」的想法可以成立。但是,当我深入思考的时候,我发现这个想法之所以似乎是可能的,只是因为我模糊地把他们想象成在某种空间中站在一起的人形。换句话说,虽然我假装是在思考某个在任何宇宙被造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东西,但实际上已经偷偷引入了一个宇宙的图片,并将那东西放入其中。当我停止那样做,仍然试图思考父「在万世之前」生了许多儿子的时候,我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想不到。这个观念消失了,变成了单纯的文字。自然——空间、时间和物质——的被造,是否就是为了使「许多」成为可能呢?是不是除非首先在一个宇宙中制造许多自然受造物,然后使他们具有灵性之外,也许就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得到许多永恒的灵呢?但是,当然,这一切都是猜测。

  (2)从某种意义上说,整个人类是一回事——是一个巨大的有机体,就像一棵树——但是,这个观念不能被混淆为个体的差异不重要,或者说,汤姆、诺比和凯特这些真实的人,在某种程度上不如阶级、种族等集体事物重要。的确,这两种观念是对立的。作为单一有机体的各个部分,可能彼此非常不同;不同的有机体之间,却可能非常相似。六个便士完全不同,但却非常相似;我的鼻子和我的肺非常不同,但它们之所以都活着,因为它们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,分享共同的生命。基督教认为,人类的个体不仅仅是一个群体里的成员、或是一个清单上的项目,而是一个身体里的器官——彼此不同,每个人都贡献了其他人无法提供的东西。当你发现,自己想把你的孩子、学生,甚至你的邻居变成和你一模一样的人的时候,请记住,上帝可能从来没有想让他们那样。你和他们是不同的器官,打算做不同的事情。另一方面,当你对别人的麻烦感到「事不关己」,想高高挂起的时候,请记住,虽然他和你不同,但他和你是同一个有机体的一部分。如果你忘记了他和你同属一个有机体,你就会成为个人主义者(Individualist);如果你忘记了他和你是不同的器官,如果你想压制差别、让人们都一样,你就会成为极权主义者(Totalitarian)。但是,基督徒既不应该是极权主义者,也不应该是个人主义者。

  我很想告诉你——我预计你也很想告诉我——这两个错误哪个更糟。那是魔鬼在攻击我们。牠总是将错误成对地打发到这个世界——成对的对立面。牠总是怂恿我们花许多时间考虑哪个更糟。你看出为什么了,对不对?牠借着你更不喜欢其中一个错误,逐渐将你吸引到相反的错误。但是,千万不要让自己上当。我们必须让自己的目光保持在目标上,从这两个错误中间笔直地穿过去。我们所关心的事,和它们都没有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