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失而复得的日记》前言
主的仆人宋尚节重生前曾写过几天日记,而真正有恒心与毅力写日记,是在他重生之后。即使工作再疲累,一天领三、四次会,仍然坚持写日记。病重体弱无力执笔时,就自己口述,请他人代为执笔,直到他一九四四年八月十八日安息主怀的前夕。
日记是我父亲个人生活与工作最详细、最真实的记录。日记中有他个人向神的祷告、读经的心得与体会,有圣灵如何在人心中奇妙作工的真实记录,有自己走灵程失败与成功的经验教训,有老一辈传道人和信徒在灵里给他的帮助;既有他个人的见证,也有许多传道人及信徒的感人见证。主仆人多次在日记中写道:「信徒的经历是『活圣经』。让信徒起来作见证,是挑旺大家火热爱主、促使教会复兴不可少的一环。」此外,日记中还有蒙恩者的来信和他本人的回信,以及在圣灵感动下写的诗歌(大部分诗歌带有简谱,读者看时可以边看边唱),内容十分丰富。
主仆人生前十分珍惜他的日记,一九三一年七月,他与妻子从上海返家乡时,轮船在航程中遇险,跳在救生船外不幸淹死的有好几个人。在紧急危难之际,他将「血经」(他看圣经如血对人那样重要)与日记用油纸包好,系在背上,便跳上救生船。他在日记中写道:「宁失世界一切,不愿失血经及日记。」国难期间,途中丢失两本日记,为此他极其痛惜难过。
我再次翻阅日记,看见他在一九三二年九月二日的日记中写道:「细思我的见证,可题名为《灵历集光》。」
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的日记中写道:「神要我写日记,而且收了许多封信,不知神预备何人来收成?」
靠着主的恩典,我在几年中看这些小蚂蚁字的日记,匆匆忙忙将用日记写传记的方式加上其它肢体的旁证整理成书,就把它题名为《灵历集光》。一九九四年,香港恩雨堂沈荣斋牧师倡议并鼓励几位同工组织了恩雨出版部,同工排版、校对,由雷康侯长老代垫付印刷费。一九九五年二月,首版出了两万多本,他们的劳苦必蒙主记念。这书的特色是用主仆人个人的日记为主、别人的回忆录为辅,我又重复翻阅他过去的日记,发现自己过去的摘录有重点遗漏,也有理解错误的,这些都需要补充修正;此外,读者又给我寄来他们珍藏多年的照片,也有给我提出修改的意见,认为我应把日记失而复得的见证写出来,故我在前言中加上日记失而复得的见证。为有别于《灵历集光》,故将此增订版改名为《失而复得的日记》。当你看了日记是如何失去又如何复得时,你不得不赞美神奇妙的保守。
主仆人的日记是如何失去的?
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,我母亲的房间被北京中学生组织的红卫兵抄家。他们找到一九五八年法院寄给我姐姐天婴的判决书,其中提及她受帝国主义宗教荼毒太深,非长期思想改造不可,故判二十年徒刑。红卫兵除了给母亲十元、几件衣服、一些食物外,其余东西全部抄走,当然包括圣经和父亲全部的日记。红卫兵叫我主动把家中该上交的上交,我竟然把父亲到各处领会及在美留学的照片、各处信徒所写的蒙恩见证也交给红卫兵。那几天,我精神崩溃,几乎要死去。那么多的资料和照片竟被我送走,可见我当时的心灵的光景是多么的低落、可怜!
第一次归还日记
一九七○年的一天,我为了给儿子开家长会,不得不经过北京灯市口大街,突然被骑着车的韩主任叫住。「你家搬哪儿了?我一直在找你,要还你一样东西。」在文革中,我家搬了两次,他很难找到我,但奇妙的是主就叫我们在那一刹那间相遇。结果我把东西领回来一看,原来是父亲所写的四十多本日记,里面的字写得像蚂蚁那么细小!其实,我向抄家办公室韩主任要的是冬衣等,从未要过日记。
我什么时候有心要看父亲的日记?
一九四二年在北京香山,我与妹妹天权在同一天真诚认罪悔改,也真的尝到重生得救的喜乐与释放。自文革被抄家后,我离开主十三年多之久,直到一九八○年一月十五日母亲离世安息主怀后,我整理她遗物时发现两本书:一本是舒邦铎牧师写的《怀念宋尚节》,一本是刘翼凌教授写的《宋尚节言行录》。在看书的过程中,蒙圣灵光照看到自己忘恩负义,对神是那么顽梗背逆,对母亲是那么亏欠!跪下向神认罪悔改后,主突然感动我——日记归还岂非出于神的美意?何不去翻阅这些小蚂蚁字的日记?在翻阅的过程中,我真是感动得泪流满面,但是发现日记还是少了好几本。何处去找?
第二次归还日记
一九八四年,我因患了高血压而退休了,搬到离校很远的郊外。有一天,我内心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催逼我非去学校不可。刚进校门,迎面走来一位女人事干部,她对我说:「你来的正好,我正要找你。你想一想,还有什么被抄的东西应当还给你?」我们到了学校仓库,那里放的是粉笔、纸张、扫帚。当时天气又冷,我便说:「今天天气太冷,真不好意思让你陪我来找东西,等天气暖和后再来吧!」我刚讲完这话,那位老师弯腰向身旁的筐子里一翻,看到我姐姐在上海灵修学院的毕业照片,再往下翻,有我父亲其余的几本日记、他写的诗歌和我母亲生前所写有关回忆我父亲的文章。真是太奇妙了!神就是这样让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回这些无价之宝。我丈夫以前被我送去大量的哲学中英文书籍,我向有关部门讨了多次,一本都没有下落;谁能想到我父亲已经失踪了十八年的日记,居然又安然回来了!其中若不是神的保守,又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之?
感谢父神,除了一九三七年六月到一九三九年八月的几本日记没有找到,其它四十多本日记、留美期间给父母写的信,以及因为穷而且忙,常用带图片的明信片写给父母的短信,也都蒙神奇妙地保存下来。每逢想起父亲这些日记如何失而复得,都使我经历到传道书三章六节的「失落有时,保守有时」的真实。神有神的方法,神有神的计划,祂看为宝贵的,祂就奇妙地保守。
主丰富的预备
早在一九三三年,主预备了王敏学姊妹将主仆人口述从出生到一九三一年的经历,写成《我的见证》一书。一九三八年八月,主又预备了郑遂蓝姊妹,将主仆人口述从一九三一年到一九三八年八月的工作情况,写成《续我的见证——工作的回顾》。她把这份宝贵的资料带到南洋,在日本南侵逃难期间,冒险收藏此仅有的遗稿。同居的一群人催逼她将书籍文件焚毁,免得遭日军之忌,在歼灭知识分子之时殃及他们。郑姊妹只好在荒山深林另搭一棚存放书籍衣物,这些遗稿才幸得保存。因此主仆人从一九三七年六月到一九三八年八月的工作情况,主要从郑姊妹当年的记录中获得。一九三八年八月到一九三九年八月主仆人的行踪,主要得自当年主仆人口述、吴静聆姊妹的代笔记录。
本书主要取材自:
- 主仆人生前遗留下来的日记、信件、照片实物和诗歌
- 《我的见证》(1901-1931):宋尚节口述,王敏学笔录
- 《续我的见证——工作的回顾》(1931-1938):宋尚节口述,郑遂蓝笔录
- 主仆人的讲道集、查经集
- 《宋尚节传》、《宋尚节言行录》:刘翼凌著
- 《John sung My Teacher》:杜祥辉著
- 《怀念宋尚节》:舒邦铎著
- 新加坡基督徒布道团各期团刊
- 主内肢体及宋师母写的追忆主仆人的资料
日记反映了主仆人的灵程
一九三○年八月二十三日,主仆人在日记中写道:「同工李文程奇怪我每天写日记,我对他说:日记能帮助我每日与神同行,同时开我心目,观看神教导我之奇妙。」
从主仆人的日记中可看到以下四点。
第一,他与神有亲密的灵交。
他不时在日记中写道:「天破晓,起来儆醒恳切祷告。」日记中常常出现几个地名,那就是要专为这几个地方的教会祷告;有时突然出现几个人名,那就是主提醒他要专为这几个肢体祷告。他有一本专门的代祷册,上面有每个地方的蒙恩者的名字。
他每天读十一章圣经,每章圣经写出一节钥句(全章的重点),此外,精读一章或一段圣经后,也会写出自己的心得体会,这就是他的讲章。每天晚上工作再累,也要跪下敬虔地祷告。在北平香山养病期间,与同工查经完毕,长时间地跪下祷告,五小时都不嫌长;每天早上,宋师母为他换药后,两人一同祷告;晚上组织家庭礼拜,带领家人查经、祷告;在伤口疼痛难忍时,用一条腿跪下祷告。
一九四三年六月二十四日晚上,伤口太痛,不能入眠,他就祷告,灵肉分开,他飞到主宝座前,主亲自吻他,抚摸他的伤口,他快乐地说:「这是真灵交!」他与主的关系何等密切!
宋师母回忆他在病情恶化、伤口大如拳头、疼痛不能翻身时,他对宋师母说:「我的肉身朽烂了,臭了。但是嘴不烂不臭,还能向神祷告。」真是一面流泪,一面流脓流血地祷告。
去世的前一天,他勉励弟兄姊妹:「祷告,今后的工作是祷告的工作。」「往下扎根,向上结果。」(赛三十七31)主仆人讲台上的能力、工作的效果,忍受病痛的力量,无一不是来自与神在隐密处的灵交。
第二,竭力追求圣洁。
一九三一年三月五日,主仆人长夜祷告,结果蒙神指示奋兴教会的秘诀——讲题离不开罪,痛斥教会中的罪恶。只有罪恶出去,活水才能进来。但是传道人若不先自己倒空器皿,清算罪账,焉有能力攻破他人心中坚固的营垒?又焉能使得成群结队的听众脱离罪恶的捆绑?
他在每天写日记的过程中,必要回忆自己一天的言行。日记中经常出现这样一些话:「神示我不洁净」,「求主审判我」,「昨夜的梦不圣洁」,「想起该还借人的钱未还」,「昨天对同工说的话不诚实」。一发现自己有过失,必定向神认罪,心才得安。一九三一年六月八日在日记中写道:「神尚未给我们非常的灵力,因我们尚未完全洁净。罪对工作影响甚大,如我真认罪,神亦必令听众认罪。如我真是完全圣洁,则所在之处,必结非常佳美之果。今后只当每日省察己罪,求神示我之罪,求神赦免,则不难领中华归主。奋兴己,则自能奋兴一切。」
一九三六年二月一日在日记中写道:「已得主救恩者,如不常省察自己的罪,不免沦为假冒伪善者。真『打开自己棺材者』即成圣者,真成圣者不跌倒,变作教会柱石。」各地教会的中坚都是彻底「打开棺材者」。心愈圣洁者,讲道愈有能力。
有人问他:「你的讲道为什么有能力?」他回答说:「因为我不断地悔改认罪。正如经上所写:「人若自洁,脱离卑贱的事,就必作贵重的器皿,成为圣洁,合乎主用,预备行各样的善事。」(提后二21)
第三,一颗火热爱人灵魂的心。
在主仆人的日记中,经常出现「渴望中华归主」,「中华归主吧!」等话。他向神有所要,也有所求(斯五7) 。一九三一年一月一日,他在日记中写道:「金钱、名誉非我所求也,求主在这一年内,使我能领十万人归主。」在他的日记本里夹着一张一九三二年三月二十二日的神国银行支票,他亲自用毛笔写了「100,000 souls」,他向神求十万灵魂归主。一九三二年年终,他又向神要二十万灵魂归主。
一九三四年一月十日,他在日记中写道:「今后无论如何要拼命救灵魂,不论得时不得时。一羊得救比一切工作更要紧。」他向主祷告说:「求主将赐给约翰卫斯理、慕迪、斐尼三人的灵加倍临到我身上;祢不赐下能力给我,我宁愿死。」
一九三四年三月在山东平度讲圣灵充满四个要诀时,他向会众指出:「圣灵的恩赐中最大的恩赐是爱,即看一人不得救而心中难过。有爱人灵魂的心,必然会在言语行为上发光,为救人灵魂甘心背负十架。神重用者即肯背负十架者,不肯负架,必然要失掉能力。」一九三六年春,他对钱老姊妹说:「有哪种工作比传道、救人灵魂更快乐呢?如能多救灵魂,短命也无妨。」
为了救灵魂的工作,他每年外出十一个月,在家只有一个月。妻子每次生产时,他都在异地领会。他几次在日记中写道:「心实在不愿离家。」特别在国难期间,他冒着随时被日机炸死的可能,忍受各种饥寒之苦,到处奔波。由于痛责人的罪恶,屡遭受驱逐、通缉,幸蒙神极奇妙的拯救而得以存活。
第四,神藉着苦难来炼尽他身上的渣滓。
神要造就一个人,确实煞费苦心。有的人能被神在某一段时期使用,却不能保持晚节。神爱祂的仆人,一直藉着各种苦难来熬炼他,使他能成为合用的器皿,并能保守晚节。
他自幼出生在一贫如洗的穷牧师家中,在美国求学时,曾做过各种苦工,备尝贫病之苦。在纽约协和神学院,经历新派神学毒害之苦。重生后被送入精神病院,尝到人间地狱之苦。回国三年,经历农村传道人翻山越岭、涉水渡河之苦,备尝作没有能力的传道人之苦。神为了爱祂的仆人,有一根刺始终没有为他除去。远在一九二一年,他在美国因作苦工过劳,曾割痔疮,因为贫苦,伤口未愈就出院,医生当时就断定这病将与他「终身相伴」。每当工作过劳、心灵不安时,它就在他里面一刀刀地刺他。
从日记中可以看到他到各处领会,常要亲手洗自己带有脓血的内裤,正如他于一九四○年所作的一首诗歌《忘恩负义受神责打》中写道:「多年负架到处奔波,身上毒刺跟着我,不住祷告,求主怜悯,恩赐增多刺未除。」主藉着祂的仆人为许多病人祷告,有一次人数多达二千人,许多病人蒙神医治。他们以为是他会治病,许多人买他的照片,甚至称他为「神人」。但其实主的仆人是病人,甚至在上海、北京、天津前后共动了六次手术。这正告诉大家:宋尚节是人,是个流脓流血的病人,不是神。医好他们的疾病,使盲者明、哑者鸣、聋者听、瘫者行的是主耶稣,应当将一切的荣耀、赞美归给被杀的羔羊。
感谢父神,「万事都互相效力,叫爱神的人得益处」(罗八28)。主仆人说:「保罗身上有一根刺,神也加给我一根刺,免得我骄傲。」正如一九四○年五月二十九日作的《钉死肉体》歌,歌词中这样写:「磨难使你认识自己,磨难使你治死肉体,磨难使你得着恩惠,神的作为今不知道,将来见主必要明白。」
主仆人在北平香山时,蒙神光照看到自己以往在工作中偷窃神的荣耀,自己的性情急躁、骄傲,对人缺少爱心。他不断向主认罪,在主面前谦卑,主藉着苦难炼尽他身上的渣滓,当他学好功课时,就接他回到天家,安息在主怀里。
主仆人离世归主已有六十多年了,他的缺点将成为我们的鉴戒,但他为救灵魂甘背十架、献上自己为活祭的一生,以及他不断在主面前洁净自己,追求圣洁,在苦难的炉中对主的忠心事奉,时刻激励我们要更多爱主,荣神益人。经上说:「从前引导你们、传神之道给你们的人,你们要想念他们,效法他们的信心,留心看他们为人的结局。」(来十三7)
——利未,二○○六年三月
怀念我的母亲
(原刊于《生命季刊》2014年6月总第70期,作者王天声)
我的母亲宋天真出生于1932年5月4日,又名 「利未」(我的外公给她起的名字)。外公宋尚节博士有三个女儿,长女宋天婴,二女宋天真,三女宋天权。据我母亲说:她父亲在三个女儿中,最喜欢她。正如她的名字「天真」,她接人待物真的很天真无邪,心地单纯、善良。她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(注:即北大教育系,1952年并入北京师范大学),后在北京王明道牧师教会的青年团契认识了我的父亲王恩庆,他当时在北大哲学系读书。后母亲与父亲结婚,生养二子,我是长子,叫王天声,次子宋恩声(随母亲的姓)。母亲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四十三中学和北京广安中学任数学老师多年,直到1983年退修。一次在学校文革抄家物资的库房里,她神奇地找到了她父亲的日记,于是她花了8年的时间,将她父亲的日记整理、摘抄,编辑成 《灵历集光》这本书。1993年母亲移民来到了美国纽约,与我住在一起。1995年她将她多年整理的《灵历集光》一书出版,2006年她又出版了增订版 《失而复得的日记》。2006年她搬到了底特律,很靠近我,我就住在离底特律相隔一河的加拿大温莎市。我周末常常去底特律看望母亲,一起出去吃个饭。2014年3月14日母亲因心脏衰竭引起肾衰竭和肝癌,息了世上的劳苦,安息主怀,享年81岁零10个月。
母亲乐于助人,常把别人的事情挂在心上,自己省吃俭用来帮助有需要的人,尤其是年轻的传道人。当她听说我愿放下世界的工作、全时间事奉主时,她十分高兴,她常引用外公的话:「做传道,比做总统还光荣,倘若我有一百孩子,我愿意他们个个做传道。」母亲常常帮我剪辑一些见证、文章来帮助我的讲道。她也买了很多好的属灵书籍推荐给我看。每次我回国短宣,她都塞一些钱在我口袋里,大力地支持我。
母亲很喜欢阅读属灵书籍,订购各种属灵书刊。也曾到东南亚、北美许多教会分享见证。她很看重基督徒生命改变的见证。她常引用她父亲的话:基督徒生命改变的见证是一本活圣经。
母亲对整理、摘抄外公的日记很有负担,因她知道是神奇妙地保存了这些日记,这些日记不是留给宋家儿女的,而是留给整个中国教会的宝贵产业,是中国教会历史的宝贵文献。
我的母亲也是一位继续撰写这本活圣经的人,如今她已经完成了神所交付她的工作,安息在主的怀里。有一天我们会再相会。当世界有声音说:「她走了」的时候,永生国度里有声音说:「她来了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