脱离了伯特利环游布道团、和朝夕共处的同工分别以后,尚节心里自然不免难过。但搬出伯特利后的第六天,就有福州人成立的乐安堂请他去领一个礼拜的会,到会的约二三百人,有六十三人蒙恩,大都是异教徒。此堂乃富翁陈某建立,但他一面仍在犯罪,绊倒许多人。尚节见他几次流泪,举手表示愿意得救,但始终不敢站起来。这堂是他离开伯特利以后的第一个工场,对他也有莫大的安慰。
从一九三三年十二月十八日起,尚节又在鸿德堂领会,到会者四五百人,一周之间,有增无减,结果有一百零四人得救。接着是全沪奋进会传道联合会,请他在景林堂开三天新春布道会,来者有千余人之众。最后,又到清心堂领会七天,有学生约二百人决志归主。父神步步为尚节开路,并且预备一切,使他觉得今后大可放心自由工作。
那时,尚节声名洋溢,无论到哪里,听道的人都摩肩接踵、汇成人海。有些人为了占有座位,动辄提早两三个钟头先到会场。会毕仍留场不去,只叫朋友出去买食物暂时充饥,以便听下次的道。开会时,有时是尚节自己领唱,手挥白巾,叫听众拍掌击节。短祷以后开始讲道,通常尚节总是带着一本大纲,虽然讲道时很少加以翻阅。有一次,讲道完毕,为了应付问道的人,他把这本大纲忘了,到住所后才想起,便顾不得肚子饿,回到讲台去寻大纲。那些同餐的朋友,等了又等,等得不耐烦了,只好以唱诗来安慰饥肠,一直等待到尚节回来,才一起用膳。
尚节讲道时,是绝对不许骚扰的。诸如孩子啼哭,中途起身退会,会中高呼「哈利路亚」等,都得挨骂。他骂人是不客气、不留情的,哪怕你是牧师、是宣教士,只要有可骂之处,便当众严厉斥责。奇怪的是,他所骂都是对的,哪怕是暗地里犯下的罪,他也没有骂错。许多人被他一骂就骂好了。某次有许多青年找他谈道,他指着一个女的说:「你偷了人的戒指,还不还他?还了再谈!」那女生听了,竟浑身打战呢!
尚节解释讲章的方法层出不穷。最普通的是在黑板上或写或画,或叫人上台助他「表演」。有一次,他叫一位西教士对听众伸出双手,以说明钉十字架的讲章。有一次,某教堂在讲台上陈设着盆花,刚好尚节所讲的是对付罪的办法:「你用零碎浅薄的手段,修叶剪枝是无用的,你一定要连根都拔出来!」一面当真把花根拔出来了。当他讲教会复兴的时候,他喜欢用一个炉子放在台上,堆着木炭,用扇子大力扇个不停,炉火就旺起来了,这就象征圣灵之风使教会圣火炽烈。又冷又湿的木炭,象征大多数的信徒,其中最冷最湿,而又最大最难燃烧的,当然就是自大自尊的牧师。大家共同的责任便是使炉火烧到通红,无论什么柴炭,一放下去便化为烈焰!
当时有好几个地方要请尚节去做牧师,北平也来信请他重新组织一个布道团,甚至为他家属预备了房子,也有人建议以一个团体为后盾。因此,尚节在十二月二十一日早上向神祷告:「主,若祢要用我做自由传道,求祢给我两项凭证:一,在一月之内为我开五省传道之门;二,同时给我八百元旅费。」感谢主,虽然《圣洁指南》停刊尚节的稿件,但《布道杂志》、《晨星报》、《通问报》等都刊登他的信息,文字工作之路打通了;江苏、安徽、山东、河北、浙江五省之门也开了;同时从湖南、保定、北平、石家庄、包头、萨拉齐、广东等地不约而同地寄来了挂号信,每封有二十元至五十元不等,大都是不认识或不具名的汇款人,一月之内所得,已经超过所求!从此,尚节明确今后要以神为后盾,不依附任何机构、不领固定工资,而是作个自由传道的「信心之鸽」,或顺或逆、努力前进。
一九三四年一月十日,尚节首先前往江苏镇江。起初在西牧贾嘉美所主持的长老会工作,信徒寥寥无几;后到另一所长老会,唱了好久诗,与会者姗姗来迟,充其量也不过二百人。幸亏宝盖山那边教会的听众多而且诚,于是决定日间在此讲道,果见许多人真实蒙恩,其中有些是有名的大罪人。
尚节到美以美会去领会时,向陆、高两位女西教士直率地说:「现今美以美会已失去当年卫斯理约翰复兴的精神,神赐福内地会,而不赐福美以美会。有许多西教士已经没有爱人灵魂的心,是绊脚石,我祷告求神让新派西教士回国。」两位听后几乎哭出来。
主本来指示尚节:在此将有二百人得救。但他认为镇江是江苏的省会,恐怕不止此区区之数吧。到了镇江后,才知道工作确实十分困难,到了第八天还不过一百一十余人,他于是由疑心落到灰心。不料此时某孤儿院忽然来邀请,那里有男女二三百人,仅一次聚会便有八十多人得救,算起来恰好二百人,主的应许果然不会落空。
在安徽宿县,到会有七八百人,这是尚节第一次讲道没有人翻译,幸亏大家都听得懂,蒙恩的大多是教育界人士。这里也有一二新派领袖,行事伪善,尚节不客气地把黑幕揭开,招致他们的反对。
在宿县有一个瘫子,眼睛呆滞、手不能动、足不能立,别人抬他到尚节那听道。会后,尚节叫他认罪,他首先认出做盗贼的罪,手就会动了;认出杀人的罪,眼睛又会动了;再认所有的罪,居然能站立起来了。
然后北上山东。济南虽是第四次来,但听众仍然踊跃,商人、政客、医生、大学生等均争先恐后到会,证明主已经赐给他比以前更好的机会。
二月十三日到山东临沂,此地教会也有三分之二变为灵恩派,主张必先有灵性的被提,然后才可得身体的被提。许多人没有文化,随有文化人错误领导,以狂呼为圣灵充满的表现,一人呼哈利路亚,全体都呼,速度之快令尚节吃惊,只能用摇铃止之。有一女子说自己被提四十次,要求被提六十次。祷告时,有人仆倒在地死去,又活过来,说是看见异象。西人不以为然,退出另行聚会,这次双方都请尚节领会。尚节最后讲接了被提的真理,叫听众明白最要紧的还是爱心。
二月十七日早上,有十多人问尚节,为何反对异象、方言?尚节说:「我不反对,但这是第二要紧的,最要紧的是追求爱,追求有爱人灵魂的心,彼此在主的爱里合而为一。」他们疑团尽释,欢然而去。信徒真有饥渴慕义之心,每次提前一、二小时就来占座位,劝他们不要狂呼,他们也真顺服。这次临沂成立五十六个布道团,有七、八十位男女学生奉献作传道。
潍县所有的长老会联合起来,在乐道院开会,信徒来者约二百人。此地有广文男女中学生有一二千人,可是前来听道的学生,多中场退出的,不肯悔改;直到最后两天,他们敌不过圣灵的感动、睡不着觉,只好打开棺材,约二百名相率自动由歧路归回,一变而为谦卑渴慕之信徒,开座谈会,彼此作证,且组织布道队四出工作。
尚节乘汽车往平度,见复兴之火仍在蔓延,有七百多农村代表自外地前来赴会,自备馒头充饥,五、六十人同睡一房,有的姊妹没有被盖,只好坐着以待天明。问她们苦不苦?她们说:「有耶稣就够了。」有二、三百人整夜祷告。因此,当尚节为五、六百人祷告时,其中有四分之三的人悔改认罪后,立刻得到圣灵的浸,青岛的灵恩派却有许多人追求多年而未得到。但尚节对他们再三嘱咐勉励,不要注重灵恩,要保守圣洁、跑爱心的道路,会众为两个瘫子同心切祷,果然蒙主医好。有一个生而瞎的人,被圣灵充满后,到处布道,忽然眼能识路,但受家人逼迫,故又冷淡,以致再瞎。因此,尚节深深感到,一个圣徒每日得胜,比为道殉难者更难,因而想到家中的妻子所背负的十字架或许比自己更重。
尚节与平度的巴尔珂牧师谈论三年所见之灵工,写道:巴牧师出言谨慎,不肯论断人,专爱看人好处,值得自己学习。
三月十五日到达青岛,尚节住在全国铁路督办赵德山家。赵德山正想将过去的妾淑贞接回来,尚节就劝他不可体贴肉体,不可作令人绊倒的事。神要我们负架,神所重用者即肯负架者,不负架者则失掉能力,当为主而活。此时淑贞来信,她自悔改重生、离开德山后,信心依然坚定,还领家人得救。因此,尚节不逊情面、及时规劝德山,是非常必要的。尚节在青岛浸信会向七八百人传讲,教会很合作,组布道队四十多队,改变了只乐于听道,不乐于为主作工的缺点。
三月二十三日,有位宋姊妹带三十二岁的姐姐来,魔鬼控告她,要把她吊死。尚节先为她按手祷告,鬼不肯去,用了四十分钟帮她认了八、九十条罪;倒空后,她忽然醒悟过来,但心中仍有惧怕之心。圣灵告诉她:「主救你到底。」两天后,魔鬼告诉她:「宋尚节走后,要把你治死。」但当她表示甘心为主背负十架,为主作见证时,鬼就离去了!
由于胡遵理对烟台内地会教士说,尚节已经不传宝血赎罪道理,只知宣传自己。为慎重起见,他们就派了一中一西代表二人摩尔(Moore)和李继圣弟兄前往青岛调查。二位代表见尚节信仰如昔,急忙雇了汽车,把他接到烟台去。烟台开会为期十二日,主与尚节同工,用神迹随着,证实所传的道。有一位老哑巴姊妹自去年代祷后,不哑巴了,如今大胆为主作见证。向来反对尚节的知识分子,现在多谦卑俯伏在主面前了。

到了河北天津,尚节本以为是教会请他去的,此时才知道是一班爱主者凭信心约他去的。卫斯理教会不肯借用堂宇,他们只好临时租下黎元洪家大礼堂,许多姊妹费了许多时间打扫。
由于各教会牧师在各教会开会,阻止人来听道,四月十七日,尚节见到会者只有四百人,就想去北平。有位姊妹直率地问他,是否因看人少而灰心?这样未免有抬高自己的意思吧?尚节承认她说的对,一切磨难都是神在训练自己。当夜,会众中出现一个被邪灵附着的人,全体为他祷告,他本人认罪后,邪灵就离开了!
此后,尚节每日讲道二次,到会者有七八百人,蒙恩者极多。各教会领袖的攻击与毁谤,反而起宣传作用。四月二十七日夜,一位弟兄在会中站起来提倡建立一个圣所,众人都赞成。二十八日有六位乐捐六千元,有许多人捐赠结婚指环、金钻石、金银首饰,也有捐地基的。尚节劝会众,勿存自高的心,要竭力与各教会众圣徒追求和睦合作,此圣会所之创设,只为求聚会及工作之自由,旨在造就自己、推爱及人,并非另立门户。尚节倡办教堂,此为绝无仅有的例子。这布道所后来成为天津最大的一所教会(注:即天津基督徒圣会所,由张周新、陈善理夫妇负责,后来袁相忱曾在此事奉),为主做了活泼的见证。
尚节接着到北平长老会工作三日,然后经天津直往浙江杭州。此时王明道正好在泰安领会,接到妻子来信,得知尚节的火车早上五点三十分经过泰安,一清早就到泰安车站等候,在站台上与尚节谈了十几分钟,这是中国两大布道家王宋二人的第二次见面。尚节与王明道先生略谈了工作经过,王明道说听闻尚节也说方言。尚节很快就返回火车上,看王明道的《灵食季刊》。此时有位司保罗来见面,他相信方言是圣灵充满的凭据,但尚节却告诉他,最要紧的是有圣灵所赐下的能力为主作见证。
到了杭州,各堂领袖开会欢迎,十日中开会二十次,圣灵亲自动工,弘道等校学生纷纷与会,归顺者众;入教有年之「老信徒」,现在清楚做了「基督徒」;成立五十个布道队。这时,尚节听说新派的艾迪博士(Dr. Sherwood Eddy)将到杭领会,他深知此人信仰不正,便力劝大家抵制他的一切集会。
返沪以后,尚节在慕尔堂聚会十日,见前此蒙恩者多已退后,便加意鼓励蒙恩者奔跑爱心的道路,训练他们成为诚信的布道团团员,使知「爱人即自爱,救人即自救」的真理。这次蒙恩者七百人,成立了九十五个布道团。二百多位病人蒙主医治。计牧师也看望尚节,并表示仍希望合作。
由沪前往湖州,尚节讲马太福音第七章时,圣灵「抓住」了汪兆翔牧师。汪牧师过去重社交,以电影幻灯吸引群众。由于他活动能力强,工作井井有条,会督视他为好牧人。他认为尚节的讲道是感情作用,有一百人悔改就满足了。有一天,他受了尚节感动,要清理罪债,追求圣灵。此时魔鬼对他说:「认罪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吗?做了十五年牧师,还要在人前承认罪,不怕人笑死你吗?」他真的怕了起来,寸心忐忑,想站又站不起。直到听见主对他说:「不要惧怕,起来认清一切的罪」,他才起立,一一承认假冒为善的罪、对公款不清楚的罪。众人听见了,不但不讥笑,反归荣耀于主。重生以后,汪牧师放弃从前以电影、幻灯、社交等等吸引人的方法,只传简单的福音。他自叹十多年的教牧工作都是草木禾秸,写道:「我拿教会的薪水,一年又一年,结果钱在破袋,子女读书读到年年留级,学费白白花,所疼爱的儿子忽然死了,己又天天生病,所有的钱大半用在吃药买棺材,这岂不是钱在破袋吗?」他更把他所得的教训告诉众人:「认罪是羞辱撒旦、荣耀神的事,且为圣灵充满的必要条件。」
由于信徒蒙恩后不再看电影,教会的电影技师余德润向汪牧师大发牢骚,说要杀汪牧师,汪牧师很着急,问尚节:「电影部取消,经济收入如何解决?」尚节对他说:「将来终有一天西款不来,教会不免骑虎难下,只有西款不来,中国教会才有复兴的盼望。我劝你专心以祷告传道为事,不要作死饭桶,要作活水江河。」汪牧师后来成为一个有能力的传道人。余德润也醒悟过来、彻底认罪,将电影部取消了。
回到鸿德堂开会十日,七月三日赴杭州举行第一届培灵会,为期半月,昼在湖山堂、夜在思澄堂。思澄堂四个长老,有两个反对借会堂,说:不久全国信徒都要变为「宋教」了。各处均有代表出席,当地牧师却不赞助。尚节看到教会之派别与牧师之顽固,心中有无限的隐痛。在最后几天「扫射起机关枪」,揭开教会黑幕,劝一切布道团员当为教会的革命家,否则教会永无复兴的盼望。结果妻子来信说,汤牧师告诉她,尚节骂牧师们太厉害,使牧师在信徒面前没有立足之处,不但不能使之悔改,反而使之跌倒。尚节深感自己虽然撇下了一切,心中火热,确实引领不少人归主,只知一味指责,解之剖之,究竟没有改变扫罗为保罗那种忍耐能力,虽有爱人灵魂之火,却不会体贴别人的软弱,不知用温柔的爱来敷疮裹伤,感之化之、治之愈之,无怪负痛者要起来反攻,极力反对。因此他深知,自己还未得着主基督耶稣要他得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