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55年以后,神的忠仆纷纷被捕

※「王明道反革命集团」[3]

  在逮捕王先生以前,先是由吴耀宗等三自会的人批判王明道先生反对三自会,然后就说王先生反对三自会就是反对政府的领导。这样便由信仰问题变成了政治问题。逮捕王先生的时候,和王先生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人,除了看门的冯起以外,全都被逮捕了。本来我是长期住在王先生那里的,但我因为大嫂病故当时正在天津料理家事,所以没有同时被捕。然而北京市内,和王先生几乎同时被捕的有王绍武、王长新、游约伯、吴以遵等数十人。以后全国各地,又有许多牧者、传道人(包括我个人在内),甚至是一般信徒被捕。在这些人被捕前后,几乎都是由那些「三自」人士批判、控诉、揭发他们的「罪行、罪恶」,然后政府就根据「三自」人士控诉的内容,对被控诉的人定罪、逮捕、判刑。所以让人们看起来并不是政府逼迫教会,而是「根据民意」才逮捕「罪犯」的。

  这些「王明道反革命集团」里的人,有的和王先生根本没有来往、没有见过面。这些人,只因为赞同王明道先生的看法,就被定为反革命,或者受到一些难为。比如有一位刘扬芬老弟兄,他亲自和我说过,当时他在南方,有一次开会批判王明道先生,他觉得没有办法批判,所以就不发言,不说话。过了几天大家就问他:你对王明道是怎样的一个看法。当时,他毫无思想准备,仓促中说了一句话:王明道「弟兄」如何如何。话一出口,大家哗然:王明道已经是反革命分子了,你一上来就称他为王明道弟兄。就这么一句话,羣起而攻之,他就受了很大的难为。

  • [3]反革命集团意为反政府集团。

※「倪柝声反革命集团」

  继北京的王明道反革命集团之后,在上海又掀起控诉「倪柝声反革命集团」的运动。倪柝声先生因为经办了生化药厂,在1952年「三反」运动中被定为不法资本家,被逮捕后判刑两年,1955年被定为反革命之后改为二十年的刑期。聚会处的一些同工被定为倪柝声反革命集团,因此纷纷被捕,比如说南方的陈恪三,天津的夏希灵,还有初立鹏等很多的弟兄。

※甚至一些参加三自会的人

  另外有些参加了三自会的人,也被捕了。例如昆明神召会的谷怀空牧师,虽然参加了三自会,到了肃清反革命的时候他却被捕了。

  这样的批判、逮捕延续了数年。例如昆明的杜忠三、施传清等人是1957年被捕的,吴维僔(以巴弗)是在1950年代末期被捕的。前后被捕的人数无法统计,并有许多人殉道。例如俞成华弟兄(他曾翻译了《馨香的没药》和《与神同在》),在1956年肃清反革命时期,当众人批判他的时候,被主接去了。张谷泉弟兄,因为不肯妥协参加「三自会」和新神学派合作,在新疆被逮捕,1956年在监狱里被主接去。赵西门弟兄的妻子文沐灵姊妹,也是1950年代在新疆被捕,死在狱中。恩典院的创始人张周新、陈善理夫妇,1955年和王明道先生同时被捕,后来在狱中被主接去。还有一些人在监狱里,或监狱外,因为不肯参加新神学派所领导的三自会,都被加上反革命的罪名,加以迫害,甚至献出了自己的生命。

当时信徒面对的困境

※「五教合一」的活动

  在新中国成立以后,政府认为佛教、道教、基督教、天主教、回教都是宗教,所以倡导五教联合。1958年,天津成立了一个五教联合的飞跃塑料厂,促使所有的和尚、尼姑、道士、神父、阿訇、修女、牧师们等人,天天都要在一个车间里劳动,延续了多年,直到1966年后文化大革命时代,甚至发动了互相批判斗争,迫使各宗教的「宗教职业者」放弃信仰。1980年代初期,北京燕京协和神学院(和当年其他的神学院一样,都是三自会领导的神学院),要在北京举办一个五教的联欢会,而且院长要求所有的神学生都要参加那个联欢会。大多数的学生都随波逐流:院长叫去,那就去吧。但是有三个学生觉得心里不平安,不应该去,而这又是院长的命令,所以他们就问每一位燕京神学院的老师:我们到底是该去,还是不该去?但是没有一个老师敢回答,没有一个!这三位同学,都为此困惑,这是他们中的一位亲自和我说的。所以,神学生尚且如此困惑,一般的信徒当然就更加困惑、迷茫了。

※信徒难有交通

  当时海内的信徒已经和海外的弟兄姊妹断绝了联系。但是同在海内的信徒,也很难和其他信徒有交通来往。有些信徒被逮捕、劳动改造,他们当然不容易和其他信徒谈话、沟通。但是在监狱外边的,即或在过去是很亲密的弟兄姊妹,彼此也不敢多讲什么话。那时,有些弟兄姊妹,本来和我很熟悉,但是我被捕释放以后,在街上见面都不敢说话。有一位老弟兄,过去曾经请我到他家里去吃过饭,我被捕释放以后,在一条很窄的小胡同里对面碰见了他。那条胡同窄的连三个人都不能并肩行走,他往我这边来,我往他那边去,但是他低着头,装作没有看见我,就这么擦肩而过。我一点也不怪那个老弟兄,我知道他有他的难处。这就是当年我们那些信徒们的处境。不过有时候能悄悄地说上一两句话,就会让人深受感动!

※「大联合」

  1958年前后三自会实行「大联合」,削减礼拜堂约90%以上。这也是由吴耀宗、丁光训推动的。他们表面上说不能像以前那样宗派林立,一个城市里的各个教会要联合起来不再属于哪个公会宗派,实际上是借着这个大联合,消减了大约90%到95%的礼拜堂。例如上海在大联合以前,共有一百多个教会(甚至有人说接近二百个),但在大联合以后仅剩下了十六个礼拜堂(不是扩建的,只是原有的礼拜堂点)。又如天津,大联合以前约有几十个教会,大联合后只剩下了山西路、东门里、昆纬路三个礼拜堂。北京原来大约有几十个教会(有人说将近百十个),但大联合后只剩下了崇文门、宽街、珠市口、缸瓦市等不到十个礼拜堂点。这就是当时三自会所实行的「大联合」的所谓「成果」。

  还不仅是这样,在所余无几的「联合礼拜堂」中,也很少有信徒再去听政治演讲式的「讲道」。丁光训的追随者曾说:像雷锋这样的好人,虽然不信主,你怎么忍心说他下地狱呢[2]?大家想一想,这句话好像很有道理。但是,我们首先得弄清楚,他们所指的,不是雷锋一个人的问题,他们还有更深的用意:有些名人,例如高居在国家领导地位的那些人,他们不信耶稣,但你忍心说他们会下地狱吗?有一个小姊妹,她住得离我们很近,当时很多人都不敢上我们家里来,但是她的年龄和我的孩子差不多,所以有一段时间她就常上我家来玩。有一天,他们要搬家走了,我觉得应当去看一看她的父亲,她的父亲在三自会里做一些事务性的工作,但却是重生得救的信徒。那天正好那个小姊妹也在那里,我就跟她说:我们信不信主是决定我们要上天堂还是下地狱的事,所以要好好地信主,好好地爱主啊。我以为这是很正常的和信主的人讲的话,没想到那位小姊妹的父亲却对我大加称赞。他对女儿说:「你要好好记住边叔叔的话,这些都是推心置腹的话,是别人都不敢说、不肯说的,就是在礼拜堂里你都听不见这些道理。」他好心好意地称赞我,我却觉得奇怪,为什么这些话在礼拜堂里也听不见呢?他说:「你想一想,这些街道上的组织、区政府的组织、市政府的组织,哪一个组织的领导人是信主的呢?所以,在三自会里面,他们也不敢说不信主会下地狱,信主的人才能上天堂。」信主与否是关乎永生或永死的问题,而这么一句最简单、最根本的话,在三自会的礼拜堂里却是不敢讲的。这就是当时的情况。

  • [2]基督徒所说的「罪人」,并不是中国人从伦理道德来判断的「坏人」,而是指我们生来就是完全污秽的、得罪神的「罪人」。而且,就算是从道德性来看,我个人认为雷锋也不可能是完全没犯过错误的。另外,雷锋说对无产阶级的阶级弟兄要像春天那样的温暖,而对阶级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无情。当时全国的人都要学雷锋,学生更要学雷锋。没有几年以后,就爆发了文化大革命。当时的红卫兵,学雷锋很积极,打死了多少人!?因为雷锋说,对阶级敌人要残酷无情,既然要残酷无情,那就把人往死里打。我曾经听说,有一个红卫兵的邻居,亲耳听到这位红卫兵说,他们去打一个他们所谓的资本家,打了一次没有打死,第二天,第三天,一再去打,还没有打死,这个红卫兵就说:这人为什么打不死呢?由此可见这些青年人的心到什么地方去了。而这个思想是从哪里来的呢?难道雷锋一点责任也没有吗?

  所以,大多数信徒觉得与其去这样的礼拜堂,还不如自己在家里读圣经、祷告。有人形容三自会的礼拜堂主日的崇拜是「门可罗雀」。1960年代初(文化大革命前)少许残存的联合礼拜堂也因无人登门而停止聚会,甚至有人说,那时候因为礼拜堂尽都关闭,所以三自会无公可办,也就停止工作了。但事实到底如何,只有三自会知道。

  有人说,中国的教会是红卫兵摧毁的,我说绝不能完全怪红卫兵。1966年红卫兵的运动才刚刚开始,而1966年以前全国还有几间礼拜堂?每一间礼拜堂里,还有多少人在聚会?这件事只有三自会的领导人知道,希望他们能把这个数字公开,和大家讲清楚。

海外圣徒迫切为海内教会祷告

  在1950年代海内教会遭遇大试炼、大逼迫的时候,许多海外各地的传道人和弟兄姊妹自发组成了中国的边疆祷告团。在香港、台湾,当时弟兄姊妹在一起聚会的时候,常常为中国的教会祷告,为福音遍传中国的边疆传道人祷告,所以叫边疆祷告团。

  海外圣徒迫切地为海内祷告,当然就帮助了海内很多人。我自己可以作见证,好几次我觉得大难就要临头了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患难就过去了。后来我才知道,是有这么多的弟兄姊妹为我祷告。现在应当说,既要感谢神,也要感谢当年为我祷告的那些弟兄姊妹们。

  有些海外的同工说,目前海外教会也都有祷告会。但是像以前那样火热的祷告和迫切的心志却少见了。这实在是一件可惜的事情。所以,我自己也感觉到,要有复兴,就一定要有祷告。就像大家都知道的:多有祷告,多有复兴;少有祷告,少有复兴;没有祷告,就没有复兴。现在海内也好,海外也好,疏忽祷告的教会,就很难看到复兴,顶多看到热闹。搞一个party(派对)、一个聚餐、一个联欢,大家在一起说说家常,说说世上的事,可以热热闹闹,但是灵里面真正的成长,一定要有祷告才会有真正的复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