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三零年,尚节感到乡村的传道人一定要在圣经的基本要道上,受过相当的训练。于是他把一百多个教会分作十几个训练区,自己轮流到每一区开查经班。此外,他更是竭力提倡家庭礼拜,结果那年举行家庭礼拜的,有千余家。

  参加训练班的是各地教会的领袖,每区都有四五十人。因为美以美会的传道人或牧师都是常常调动和迁移的,所以尚节也组织青年信徒训练班,训练他们帮助当地教会的传道人和牧师,同时也从他们身上得到许多好见证。这两种训练班都很蒙神赐福,结果就有其他教会来信请他去协助组织训练班。于是,尚节在闽南、福清、永春、德化、海山等地往来奔走,专做这种工作。他深深体会到:信徒的见证是活圣经;让信徒起来作自己蒙恩的见证,是挑旺大家火热爱主、教会复兴不可少的一环

  开了一年传道人训练班,尚节深感训练信徒比训练传道人还要容易。因为要那些头脑不清、道理不明、没有生命的传道人悔改,真是比登天还难。

  尚节认为没有生命的传道人,不但不能救人,反做了许多人的绊脚石。但他同时也很体谅他们,知道他们都在受着经济的压迫。当时传道人的待遇都很低,每月薪水不能固定,上有老下有小,当然不够,于是不能不另谋兼职。传道人既然各有俗务副业,就不能专心传道祈祷,当然也无法多结善果。就连这微博的收入,也全靠信徒甚至慕道友的捐款供给,于是便弊端百出。第一,信徒视牧师和传道人如债主,产生一种不可言状的厌恶。第二,牧师和传道人视信徒如施主,一味谄媚奉承,信徒便自高自大,目中无人,即使犯罪作恶,传道人也只好充耳不闻,不敢加以斥责。

  还有一层,教会的财政权操在西教士手中,西教士实际上就成为中国传道人的雇主,若不听他们的命令,就会请你「另谋高就」。当时的西教士又多半是新神学信徒,他们所下的命令,不管是非,都得奉若圣旨去做。因此,尚节认为, 西人所办的医院、学校、教堂,最拦阻中国教会的复兴。

  这时,尚节自己也遇到一个大试探。一九三零年受难节的一天,计算起来,他回国已经两年半了。他看自己、看别人,已经忘记他当仰望的只是主耶稣。他觉得自己已得到了博士头衔,大学教授的地位是应该有的,至少每月应有进款五六百元,但事实上,他所做的是极艰难的工作:肩背着行李,整天过山越岭,赤着脚、光着头,汗流浃背在羊肠曲径上奔跑,而所得到的报酬是些什么呢?是人们的奚落!这时,他已有两个孩子了,但他劳心劳力的所得,却不够养家活口,难道神在苛待他吗?

  就在灰心怀疑的时候,神的话临到了他,是责问、同时又是安慰的话:「你不能顺服到底吗?不能完全奉献与我吗?你的事我都知道,而且你所有的失败,也就是为那将成之事作先驱。要晓得万事都互相效力,叫爱神的人得益处。」他听见了主的话,就默然不语,只在沉思冥想。

  四月九日,南昌的西教士舒邦铎牧师(Rev. William E. Schubert)来信,请尚节到南昌领奋兴会。他以为时机成熟了,可以出远门去布道了,但是向神请示的结果,却是相反。神说:「孩子呀,你等一等才跑,我的时候还没有到呢!」

  可是,尚节对神这样的控制再也顺服不下了,他要做一匹野马,凭着血气往前冲!正在打点行李准备去江西时,尚节忽然全身从头到脚生了毒疮!但他仍然不肯受主约束,以为再睡上一二星期,包管会渐渐好起来,所以一点也没有醒悟,而是继续计划他的行程。但是,正在他要启程的早上,忽然又受急性霍乱的袭击,呕吐不止、腹痛如绞!正当命在顷刻之际,尚节立即向神承认了不顺服之罪:「父啊!你要我一辈子在家乡工作,我也甘心顺服。」祷告完,一切的病都好了。于是,尚节向南昌拍电报,辞去领会之事。

  病愈之后,尚节被请到海潭去主领青年学生奋兴会,并到狱中布道,许多人得了重生之恩。后来,他又到海岛上主领岛区属灵领袖退修会,结果有许多女传道、女教员大发热心,乐意四出工作。

  当地的黄淑音校长说,校内有一个女生杨某(杨得建)在清明节到姑姑家吃祭物,回校后被鬼附着,对圣经与祷告十分害怕,她与三位姊妹无力赶出这鬼。五月十二日,四人带杨某来,她说自己比耶稣大,不肯跪下祷告。尚节说:「我们亦有魔鬼在心,看自己比别人好,不要靠自己的力量,只用主的爱,依靠神的大能。」因此,他在祷告时先求神完全洁净自己,然后才有力量赶出别人的鬼。经祷告后,这女生恢复正常了。

  尚节已经向主完全降服,愿意「一辈子在家乡工作」了。但主的旨意却不是要他在家乡工作,只是要他降服。

  在尚节回国之前,兴化一带本来是土匪猖獗的地区,打家劫舍、杀人放火是家常便饭。但在他回国之后的三年中,却是地方宁静、利于外出传道。现在,三年已过,大群匪类忽然又活跃起来,到处可闻截夺劫杀之事。许多美以美会的西教士也已闻风逃遁,尚节的环游布道工作也不得不停止了。

  在过去三年的乡村工作中,始终有同道与尚节分工合作,彼此情投意合、相亲相爱。但现在,他们忽然不约而同地四散了。同时,地方上的大人物也对尚节怀疑猜忌,起来对他议论纷纷,渐渐使他难以在故乡立足。

  主一面关了家乡传道之门,一面也为他开了外乡又广又大的门。美以美会的会督(高智牧师,Bishop John W. Gowdy,1869-1963年)见各乡都在匪乱中不能做布道工作,便趁尚节闲暇的机会,派他到北方去考察识字运动,回来从事平民教育运动。尚节对这一运动虽然不感兴趣,虽然他一向深信,主召他的目的不在做外层工作,而在使教会复兴。但是,主这时要他到北方去,他却不能不顺服。

  尚节虽然大病初愈,家人却一个一个地病倒下来,儿子天程生下来不到三个月便奉召归天。尚节和妻子正在为此事伤心的时候,神用摩西出生三月就被投在水中、结果却出死入生的故事来安慰他们。

  孩子埋葬以后,主吩咐他说:「时候到了,离开家乡,往我要引领你的地方去!」听了这话,尚节不顾一切,「不敢回头看那病中呻吟着的妻在流泪伤心,只得顺从主,背起十字架,走上各各他的路」。一九三零年十一月二十八日,葬儿三天之后,尚节和家人话了别,带着一肩轻便的行李,便乘船到上海去了。

  神强迫尚节留家之后不到一个月,北方爆发了中原大战。这是北伐之后中国最大的一次内战,从五月份开始,战火蔓延冀、鲁、豫、陕、鄂、湘、桂等省,各方投入兵力超过一百三十万,伤亡三十多万。十一月四日战争结束,十一月二十八日尚节离家北上。虽然尚节只关心神国、不关心政治,但神的约束和带领却恰到好处。

上图:冯玉祥(左)、蒋介石(中)、阎锡山(右)在中原大战爆发之前的国军编遣会议上合影。国民革命军北伐以后,各派系因军力编遣肇生不满,左派汪精卫联合西山会议派及地方实力派张发奎,挑战南京国民政府。一九三零年五月至十一月,蒋介石、张学良、韩复渠与阎锡山、冯玉祥、李宗仁等在河北、河南、山东、安徽、陕西、湖北、湖南、广西等省爆发了中原大战。
上图:冯玉祥(左)、蒋介石(中)、阎锡山(右)在中原大战爆发之前的国军编遣会议上合影。国民革命军北伐以后,各派系因军力编遣肇生不满,左派汪精卫联合西山会议派及地方实力派张发奎,挑战南京国民政府。一九三零年五月至十一月,蒋介石、张学良、韩复渠与阎锡山、冯玉祥、李宗仁等在河北、河南、山东、安徽、陕西、湖北、湖南、广西等省爆发了中原大战。

  离开兴化以后,尚节回顾在故乡三年的工作,写了如下的话:「回国以后,三年中作无定的奔跑,演打空气的斗拳,什么宗教教育、识字运动、家庭归主、青年团契、农村改革、社会服务……聚精会神去研究组织方法,到处倡导,以求实施实验,开花而不结实,反把那基本的生命问题和得救要道忽略了,无怪乎一切努力终归徒劳。虽曾引人加入堂会,却未尝引一人进入神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