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零九年,尚节遇到一件奇事,这是镌刻在他心版上、永远也不会磨灭的。他说,那是「一幕神为我开映的剧本」。这当然是值得在这里叙述的。

  那时他刚刚九岁。兴化举行了一个空前未有的大奋兴会,圣灵之火炽烈地在教会中燃烧,使年纪小小的尚节看见了璀灿光华的壮观,留下了一个终身都觉得甜蜜的印象。

  这位奋兴会的主领人是兴化美以美会的林鸿万牧师,他曾经常在尚节的主日学讲故事。这位牧师的讲法、态度和手势,能使三四百个儿童听了肃然无声,越听越有味道。

  一九零九年四月九日,在为纪念基督受难而举行的受难礼拜上,林牧师主讲「橄榄山下客西马尼园中的耶稣」,讲得活泼真切,一声声、一句句,都好像一枝枝的利箭,射入了听众的心坎。这个印象是如此生动深刻,使尚节在34年后追忆记述起来,仍然「哀感萦结,辛酸之泪渗透衣襟」!

  在那次奋兴会上,林牧师身被灵感、大有能力,获得非常美满的效果。会堂内外,座为之满、道为之塞,只好临时支搭一座可容下三四千人的帐棚。但是,到会的人还是愈来愈多,除了兴化本地外,还有远从厦门、福州来的。在华南的各区会也都派代表前来。不消说,到会的都得到丰富的生命回去。代表当中,有的竟是远自美国来的。这好像难于置言,但宋尚节在《我的见证》里面说:「事实确乎如此」。

  在每天的聚会里,都有很多人被圣灵感动而痛哭悔罪。这个人承认私吞公款,那个人承认偷人东西,这个男孩承认盗取人的雨伞,那个女孩承认偷取别人的皮球,每个人都认出自己曾犯的罪。更奇妙的,有二百个鸦片鬼起来认罪,献出各种烟具,用火焚烧。那时的景象实在很好,每人把罪除净,心门打开,接受耶稣的灵进去。到会的人当中有很多是儿童,他们受感悔罪以后,把偷来的皮球交出来的,共有五六百个,此外还有不计其数的笔墨纸砚。

  那时的尚节年方九岁,虽然每天都去听讲,但是没有悔罪的觉悟,也没有接受新生命。不过他觉得有一种能力驱策着他,使他不得不去听讲。

  后来,他发现了这奋兴大会成功的秘密。原来早在一九零九年初,兴化的美国女宣教士万明治看到兴化教会冷淡,心里忧伤不已,有一次在给母亲撒拉的信中,请求母亲记念兴化的教会。同年三月二十三日,撒拉在回信中写道:「知道你迫切希望圣灵在兴化工作,我真是欢喜。在为这事祷告时,听见有声音降下来:『圣灵必来,荣耀归主圣名。』深信此信未到,圣灵已降临。我不胜快乐,因而搁笔而颂扬。」当时从美国发一封信到中国需五星期。正是撒拉发信那一天,林鸿万牧师对蒲鲁士教士(William Nesbitt Brewster,1864-1918年)说:「今追念救主受难,有奋兴之希望。」蒲鲁士夫妇领会众为奋兴会禁食祷告。果然,在撒拉的回信未到兴化之前,复兴之火已经开始炽烈地燃烧了。

  这件事证明了代祷的能力。后来宋尚节在《我的见证》里说:「在我的生命中,最愿意追忆的是那年的奋兴会。它像春草般青青可爱。那欣欣向荣的气概,由于灵风的吹煦,会中的善种,持续蔓延到各处,开出灿烂的花朵,结出生命的果子。」

  这是一堂有益有用的功课,也是宋尚节后来在布道时常常付诸实行的。感谢主,在这么早的时候,已把这样重要的功课教了他,奋兴布道的秘决已经在他心里了。

上图:兴化西门。
上图:兴化西门。

  一九零九年秋天,宋学连牧师的气喘病特别严重,哽在咽喉的痰咳吐不出,变得发躁。眼泪汪汪的母亲对尚节说:「快为爸爸祷告,在人不能,在神凡事都能。」小小的尚节实在不忍心听爸爸咳嗽的声音,就祷告说:「神啊!求祢留下我爸爸的命,直到养大我成人。」刚「阿们」完,只听见喀呛一声,爸爸咽喉里就咳出了哽噎着的痰,塞在胸头的气也平了下来。这次的经历,使尚节的信心有了根底,所以他后来在美国留学遇到急难时,总是不忘借着祷告去胜过一切的艰难。

  一九零九年夏天的奋兴会虽已过去,但它点燃的奋兴之火却越发炽烈、继续蔓延,信道的人与日俱增。夏去秋来、冬去春来,年复一年,但见教堂的人数频添,教堂容量日益见小。一到主日,四乡的农民扶老携幼、成群结队,抱着敬虔诚恳的心进城礼拜。

  本来只能容五六百人的礼拜堂,突然要容二三千人,实在是一个困难的问题。而要建筑一所可容二三千人的礼拜堂,也不是一蹴可就的事。惟一解决的办法,便是把四乡所有的信徒,按照其距离的远近,分上午、中午、下午三次聚会。这样一来,那些爬山越岭、远道进城的信徒,就都有听道的机会,不致空跑一场了。

  一天分三次聚会,虽然是个解决的办法,但对宋学连牧师却是更大的重担。好在那时尚节已是十二岁的孩子,可以助爸爸一臂之力了;他居然充当了教堂里的一位临时执事,能协助应付当时的繁忙的工作了。

  一年以后,二三千位信徒所盼望的新教堂,已雄壮堂皇地矗立在大众眼前。新教堂落成以后,宋学连牧师格外勤奋,因为他真切地感觉到神与他同在。社会上的绅商仕宦,也对这间兴旺的教会刮目相看。兴化的知县在有紧急公事时,也跑来和宋牧师商量。但是,虽然宋牧师声誉日隆,家里还是一贫如洗。

  那时,尚节已经十三岁,一面在四年制的哲理中学念书,一面帮爸爸布道。他的工作,除散发单张、贩卖圣经单行本之外,还时时跟着爸爸到四乡宣讲福音。甚至在父亲生病或上省城去时,还替他主领夜间的礼拜。在男女老少数百人的视线集中之下,这位十三岁的宋尚节居然有勇气登台讲道,已属不易;虽然讲章来自东抄西袭,但他竟然靠着自己记忆力强、胆子大,在讲台上还能不局促、不慌忙地预备好的讲章有条不紊地讲出,更是难能可贵了。

  每年暑假,更是尚节为主工作的大好机会。纵使骄阳似火,他也不畏惧,常在绿荫或凉棚下,宣讲罪人的得救之道。听众感动而表示悔改归主的不乏其人,这便给他一种鼓励,使他越发起劲地干下去,有时讲得汗自额上流下,湿了眉睫,又渗入眼眶,使双眼腌着咸性的汗液,痛得睁不开来。但他不顾这些,只不时把袖子在额上一抹,继续讲下去,往往讲到乐而忘倦,连饭都不想吃。有一个暑假,他在沙塞乡工作,教将近二百儿童读圣经。又有一次,他在比高镇布道,也有五六十人表示悔改。

  尚节讲道的兴趣非常浓厚,在他看来,这也是神的恩典;因为神在他这么年轻的时候,便让他知道以传道为乐。因为上述的种种事实。人们便给尚节一个绰号:「小牧师」。

  这似乎是个名副其实的称呼,但是宋尚节后来回忆这事,认为这一阶段的活动,只是「糊涂的热心」,因为它是没有生命的、盲目的,用意在于高举自己、沽名钓誉